霍尔果斯河畔的绿荫与记忆

推开霍尔果斯河灌区营区的大门，风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清甜味，混着泥土和水汽，像是老友打招呼。去年离开时，以为这片土地会随着车轮远去渐渐模糊，没想到那些记忆反而在时间里越泡越浓。

灌区的日子像一本被翻旧的日记，白天是密密麻麻的工作——渠道巡查、水位记录、设备维护，琐碎得连风路过都得喘口气。可一到夜里，寂静就顺着渠道的水声淌进来，成了最好的催眠曲。住久了，连宿舍走廊玻璃上晃动的柳枝影子都成了闹钟，提醒你又熬过了一个忙碌的昼夜。

这里是中哈边境的界河，水流了多少年，兵团水利人就守了多少年。第一代拓荒者用铁锹和箩筐挖出渠道，如今他们的后代还在岸边重复同样的轨迹，只不过手里的工具换成了监测仪和无人机。河对岸的哈萨克斯坦牧场偶尔传来牧歌，和这边水泵的嗡鸣声一唱一和，倒有种奇怪的和谐。

最难忘的是灌区的绿。200多天里，饭后散步成了固定节目，踩着平整的沥青路，看白杨树把阳光剪成碎片。无聊时数天上的云，数着数着，发现自己的影子也被晒成了泥土色。有老职工开玩笑说，在这儿待够三年，连血里都带着霍河的水碱味。

七月重回灌区，营房的大柳树又抽了新枝，蓝得像油画布的天空“哐当”一下砸在眼前，和去年离开时毫无二致。站在河边眺望，风里裹着口岸的汽油味、哈萨克斯坦的烤馕香，还有水泵房飘来的机油气息。这些味道拧在一起，成了霍尔果斯河独有的标签。

有人说，边疆的河流都是历史的针脚，把兵团人的青春、风沙、还有那些晒脱皮的夏天，一针一线缝进了土地。而当我们这些过客离开时，它又悄悄把记忆泡成茶，等着某天你回来，掀开壶盖，热气腾起的就是当初的模样。

河水依旧，柳枝轻晃，这片土地永远记得谁曾来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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